衙门口,按惯例今日该是李应当值。
李大人挎上刀,一身差服刚走出早点铺子,就听到有人叫他:“李大侠。”
李应转头一看顿时愣住,距离自己五六步远站着不修边幅的中年人,他敢肯定自己绝没见过此人,可对方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。
“这位兄台唤在下何事?”
唐鸢咧嘴一笑,旁人看来他张口却没有出声,殊不知是聚音成线的效果:“李兄,这么客气干嘛。找个地方聊聊。”
李应神色一变,显然认出对方。
“稍后,”李应说着走到对面衙门口,将腰牌递给守门衙役,叮嘱他一会儿替自己点卯。与唐鸢并肩走在街上,李应颇为感慨:“一别数年,真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。”
唐鸢笑了笑,问他:“你呢,怎么样?”
“还好,任了个外职,吃官家饭,好在没什么约束。惩奸除恶,保一方平安,对得起一声南侠。”李应说着朝唐鸢拍拍自己身上的差服。
“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,说你死了。呵,我把那几个不开眼的崽子收拾一顿。笑话!”李应望着身旁有些沉默的故友:“你死了,怎么可能。你谁啊?唐景初,谁能杀得了你呀?”
“说话!”李应突然朝他吼了一声,周围路人纷纷侧目。
“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唐鸢那副摆烂的样子让李应有些怒了:“没什么可说的,好,很好。好得很。”
“如果不是吴巷传信给我,我都不相信剑门没了。半年,不到半年一个宗门没了,唐鸢啊唐鸢,你就算惹得天怒人怨也不会是这个下场吧。就这么想让他江临一战成名!就这么想让东岳剑宗再次坐到第一宗的位置!就那么想成全她白若素!”
“够了,”唐鸢声音低沉。
“够了?是,这些就已经够了,不需要再找太多理由。”李应平静下来,他看着唐鸢:“走,打一架。”
……………
王锦熬着一夜未眠,天蒙蒙亮他就收拾好行囊赶路。
当他发现脚步竟比之前轻盈许多时,心里泛起低估。之前听师父他们谈到有一种邪教专门挑江湖散人下毒手,拿他们当炉鼎来练功,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。想想自己的遭遇,王锦打了个寒颤,他走着走着就会突然回头,手不离开刀柄。
怪人在暗处看着小心翼翼地蠢货,一颗飞蝗石射出打在王锦手腕处,王锦吃疼却愣是没撒开刀柄。他紧张地打量周围,半晌没有动静。他往前走两步,又一颗石子打过来,这次打中的是膝盖,劲道不小,王锦微微屈膝,不敢动了。
就这么耗了半天,王锦只要动一动,就会有飞蝗石打到身上。
几波操作下来,王锦看明白了,对方完全是在消遣他。几颗石子打的位置没有一处是要害,力道更是没有一点杀伤力。就好比一个大汉将少女堵在胡同,只是色眯眯的看着没有任何实际行动,道理是一样的。
想明白这点,王锦不再犹豫。他抓起刀,先耍了一趟刀法,然后伸手踢腿打了套入门拳。声势过后,刀入鞘斜背包,往前猛冲。你扔你的石头不耽误我赶路。
见状,暗处的怪人哈哈大笑。几个闪身出现在王锦背后,一掌打下,王锦昏厥过去。
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处山神庙里,供桌上坐着一人。
“醒了。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常胜。”那人很友善地对他说。
“你……你好,我叫王锦。”
常胜双手环抱,背靠在神像上自言自语道:“没错,前后两次打晕你都是我干的,不要以为我要害你,相反,我这是送了你一场大机缘。知道你听不懂,我简单给你解释一下。第一次,你感觉到的灼烧感是我往你体内传输内力导致的;第二次嘛,我刚刚帮你打通了经脉,现在你应该能感受到那股气吧。”
王锦听呆了,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话本子里的桥段。
“呵,你应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感到幸运,”常胜不屑地笑了:“机会只有一次,三、二……”
数到二时,就见王锦起身,噗通跪在常胜面前行拜师礼:“师父在上,弟子王锦拜见。”
哪知常胜一侧身:“你想多了,我可没有收徒的习惯。王锦,我教你本事,自是有用的到你的地方。咱们两不相欠,如何?”
“谢前辈。”
常胜拋给他两本功法秘籍,简单交代两句就离开了。
王锦拿着两本秘籍,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。
浔阳楼,楼高三层,旁边是一座人工开凿的湖池,一两艘船停靠在岸边,供游人乘坐。
李应与唐鸢打过一场,之后便来了浔阳楼。
“我是真没想到,你竟只剩了气府的空壳子,也难怪。”与唐鸢交上手,李应便清楚了对方的底细,只能摇头叹息。
“没了就没了,这样也好不用每天被人喊打喊杀的,乐得清净。”唐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“说说吧,找我什么事?”李应放下酒杯。
“给你找了徒弟,根骨资质都是上乘,要不要?”
“呵呵,”李应笑了,点指着唐鸢笑的说不出话来:“我没听错吧。唐门主你给我找了个徒弟,我的天,你让我缓缓。”
见唐鸢一脸严肃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,李应也揉揉脸:“你真给我找了个徒弟?”
“真的。”
李应皱皱眉,手摸着下巴:“那我真要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“嗯,回头我会把他带来,收不收你看着办。另外我打算去平城落脚,需要身份。”
“这好办,我与平城捕头相熟,回头一封信你就去平城挂个外职捕快,月月拿俸禄。”李应拍着胸脯保证,之后二人聊东扯西,说着没边没际的话。李应笑唐鸢落魄潦倒,唐鸢嘲李应偏居一隅,可后来想想,自己不也是如此,二人大笑,开怀畅饮。
将军府,管家黎叔接到家主传信,便急匆匆往青牙镖局住宿的客栈赶去。
见到温镖头他将信件取出,递交给温良:“镖头,我家老爷来信,希望贵镖局能改道去京城护送我家小姐回来。此间货物由府上扈从押回,费用方面镖头放心,不会差。”
温良将信读了两遍,看向黎叔:“半路改镖也无不可。待我与众人商量一番,明日会给管家回复。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黎叔道一声镖头留步便离开了。
院子里,谢鹞有滋有味啃着鸭脖,院门突然敲响。他跑过去开门,发现来的人是杨舒,他赶紧抹去嘴角油腻,笑着问:“大侠,你找谁?”
杨舒进门左右打量,发现只有谢鹞一人,他问:“与你一起的人呢?”
“哦,他呀。大早上就出去了,找他有事?我可以代为转告。”谢鹞眨巴着眼看向杨舒。
“我不找他,找你。”杨舒指了指一脸懵的谢鹞。
天黑,唐鸢翻墙进来,发现屋里灯光还亮着。他眉头一皱,推门进去就见谢鹞盘腿坐着,脊梁直竖,左右手圜结在小腹之下,双目似闭还开,显然进入了入定状态。
唐鸢眼眉一挑,他看出谢鹞所练是蜀山功法,想到自己给李应找的便宜徒弟被人捷足先登,唐鸢有些无语。不出意外,是那位蜀山弃徒杨舒的手笔。
“呵,这叫什么事?”唐鸢坐到椅子上,注意着谢鹞体内那股气的走向。
不知过了多久,谢鹞睁开眼睛,感觉全身暖洋洋的。
“醒了?”唐鸢冷冷说道:“说说吧,怎么回事。”
谢鹞尴尬一笑,从床上跳下来,先给唐鸢倒了碗水。
“你听我说啊,就今天下午杨舒来找我,直接说要收我为徒,当时我都愣了。后来他交了我一段口诀,说是什么蜀山什么法,我就照着他说的练了,结果不知道咋回事稀里糊涂地睡着了。嘿,就这样,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清楚。”
见唐鸢面色越发难看,谢鹞赶紧说:“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,我……我不练了。”
“练,为啥不练,这可是蜀山正统心法,一般人可学不到。”唐鸢平淡开口。
“啊?”谢鹞听了连连摇头:“不,我不学,我管它正统不正统,不学。”
唐鸢诧异地看着他:“脑子被牛踢了?”
谢鹞神秘兮兮地对他说:“唐鸢,我懂。你是在考验我的心性对吧,如果我刚才说学那正统心法你就会二话不说弃我而去,高手最忌讳的就是一徒拜二师,我现在已经通过考验了,对吧。”
看着谢鹞扬扬得意的模样,唐鸢一巴掌拍过去。
“唐鸢你又打我!”谢鹞抱着脑袋躲到一边。
“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说法?”唐鸢没好气道:“东西是好东西,爱练不练。明天跟我出去见个人。”
“谁啊?”
“南侠李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