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只黑色天鹅绒面的方形盒子，除了在底部一角印着一串条码之外，整体的设计在简洁与典雅之间取得了完美的平衡。
……或者我们说得再直白一点，就是跟郭天予拿出的那只盒子一毛一样。
苏观深吸一口气，打开盒子。
一串银白色的精致手链静静地躺在环形凹槽中，日月星伴随着苏观手指的颤抖缓速运行着，在节能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层次分明的光辉。
这算是……成功了……吧？
苏观忐忑不安地等待着。
郭天予和罗香香却都已愣在那边，四束视线汇聚在复制品永恒上，一动不动。
良久，郭天予带着一脸见鬼的神情抬起头来：
“你、你刚说从哪儿买到的？”
“呃，地摊。”苏观咳嗽一声，“就夜市入口往里走二十米左拐路边有个平头眼镜老板摆的小摊子，你要买的话跟他报我的名字就行，我跟他很熟的。”
……是挺熟的。上次小财迷在那摊子上买发饰被找了二十块假币，气得她不光报了警还找来苏观等一群熟人帮她“讨公道”，后来临走前那摊主客气地对苏观说记住他这张脸了，以后他敢来逛夜市只要看见直接砍死。
郭天予盯了半天，忽然伸手一把抓出那串手链，瞪着斗鸡眼仔仔细细观察起来。苏观也想提醒他一句“东西贵重，别拿出来，不是信不过你兄弟……”，想想还是算了。
太幼稚。
眼看郭天予这副样子，证明复制品仿造计划无疑是成功的。可苏观还来不及高兴，却听他冷笑一声：
“假的，呵呵，吓我一跳。我就说嘛，路边摊上怎么可能买得到亚尔薇特的真货。”
“假的？”苏观表面不为所动，实际心脏已经跳得跟擂鼓似的了，“怎么说？”
“看这儿。”郭天予摆出一副“让你死得心服口服”的表情，“这串编码看到没，末尾的罗马数字认识么？‘96’。嘿，还真是巧了，跟我这串的编码一模一样！你要是别的编码我还不确定呢！所以你这串肯定是假的！”
“等一下。”罗香香从旁插口，“那为什么你自己的不可能是假的呢？”
郭天予大笑起来：“香香你别逗了好么？喏，你看着，盒子里有可扫的防伪码，我扫给你看看。”
要糟。苏观后背冷汗都下来了。防伪码这东西，我怎么可能记得住？
但郭天予已经掏出手机对准了他的盒子，苏观只好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等待死刑判决。
几秒钟后，手机里传来机械式的女音：
“正牌产品，首次查询。”
“卧槽？”苏观和郭天予同时惊呼。
片刻的沉默。
“……所以说你惊讶个鬼啊你！”郭天予抓狂道，“你不是说在地摊买的吗？”
苏观还没来得及解释，却是罗香香先说道：“你管那么多干嘛？既然你没法证明它是假的，那把它买下来也算是完成赌约了。苏观，能把它卖给我吗？”
罗香香朝苏观使了个眼色。她心里估计也清楚苏观那不可能是正品，但这种时候就没必要揭穿了。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苏观嘴上答得利索，心里却慌了神。魔术幕布造出来的复制品最终是一定会消失的，他要是真敢把这玩意卖给罗香香，后天就直接递辞呈算了。
关键时刻，却是郭天予替他解了围。
“哎慢着！”
“怎么？”罗香香柳眉倒竖，“麻烦你遵守赌约，给我有多远滚多远，ok？”
“别那么认真嘛香香！”郭天予笑得阳光极了，“老同学一场，你不会连这点儿玩笑都开不起吧？”
“我多嘴问一句……”苏观诧异道，“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？”
郭天予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，答道：“一点小生意，上不得台面。”
“您是商人啊？”苏观喃喃，“你要不说我以为你学川剧的呢。”
……变脸变得比特么翻书还快。
郭天予愣了一下，随即哈哈大笑着搂住苏观的肩膀：“嘿这兄弟可真有意思！”
“你笑够了没？”罗香香冷着脸说道，“我没跟你开玩笑，麻烦你立刻给我离开！”
“嗨，你瞧瞧。”郭天予故意对苏观说，“香香她就是这副个性，太爱认真了，你别往心里去哈！”
……我一丁点都不往心里去，她让你滚又不是让我滚。
“你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！”罗香香威胁道。
“别急嘛香香，你看，我这儿还有一件好宝贝！”郭天予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又取出一件物事。
那是一颗水滴状的耳饰，整体透着晶莹的海蓝色，光滑的表面和打磨完美的球状前端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沙沙雨落，内部却又有一片深沉的阴影，宛如蔚蓝海洋里的一条巨鲸，充满了自然的魅力。
尽管这一件连盒子都不带，但毫无疑问，又是一件苏观肯定不会在上头花钱的奢侈品。
“不要，请你滚，谢谢。”罗香香干巴巴地说，似乎已经被磨得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呵呵，我知道这东西你看不上。”郭天予狡黠地笑道，“可你知道吗，这玩意是司空集团的一位高层参与设计的。内置芯片，可以当作蓝牙耳机使用。目前市面上还没有流通，这是那位高层亲自督造的第一批试作品，我花了好大工夫才从他手里要来的。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啊？”
罗香香的目光闪烁了一下。
郭天予一拍手：“猜对了！就是司空永！”
……不，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好吗。
郭天予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述那颗水滴的特点，苏观叹息一声，把手中还未消失的手链盒子放到一边，然后把手伸进休闲外套里。刚才复制手链的经验似乎让他理解了些什么，这一次他造物造得飞快。
你的东西不错，但下一秒它就是我的了。
“哦，真巧。”苏观假笑着说道，“我前两天在地摊买到了一个……”
他摊开手掌，一颗湛蓝的水滴就躺在他的手心里。
全场静默。
郭天予的话头被卡在喉咙里。他呆呆地看着苏观的手掌，又望望自己的，两颗水滴闪着同样的幽冷光辉，像是一对孪生兄弟。
半晌，他嘶哑着嗓子问道：“你说你在哪买的？”
“呃，地摊。”苏观答道，“就夜市入口往里走二十米左拐路边有个平头眼镜老板摆的小摊子，你要买的话——”
“你放屁！”郭天予跳脚大骂。
苏观无辜地瞅着他。
这好好说着话咋还骂人了呢？
“这特么还是概念作品！特么的怎么可能流通出去！”郭天予气急败坏地吼道，“你有本事把我领到那个摊子去，要不是真的我砍死你信不信！”
……不，我拒绝。我要是真带你过去，就轮不到你来砍我了。
那边想砍我的人那么多，你算老几？
“终于暴露本性了？”罗香香冷冷地嘲笑，“刚才装好人装了半天，忍得挺辛苦吧？”
这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三个人都是一言不发，苏观满脸迷茫，罗香香恢复了她一直以来的冷淡与平静，而刚才还一副绅士做派的郭天予，此时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，好半天才做了几次深呼吸，挤出一个疲倦的笑容。
“抱歉，我失态了。”他呵呵一笑，似乎这就打算把前事揭过，“我还有一件没拿出来呢，你们看这个。”
他边说边从口袋里又取出一枚水滴，但这一枚却是鲜艳的红色，光彩夺目。
“这两只其实是一对。”他介绍道，“老话说得好啊，‘自古红蓝出cp’，所以这最适合情侣用了。香香你看，你一只，我一只——”
苏观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：“哦真巧，我前两天在地摊还买了一个——”
“你特么有完没完！”
郭天予暴跳如雷。他一把扯开苏观的休闲外套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。魔术幕布倒是显眼地暴露出来，可那毕竟只是一块毫无特点的红布而已，任谁看来都不会觉得它有什么特别。
“在哪儿呢！你都藏哪儿了！”郭天予嘟嘟囔囔地左右翻找了半天，最后哭丧着脸瞪着苏观，“大兄弟我求你别闹了，你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？你骗我，你其实不姓苏，你姓丁对不对？你是叮当猫的亲儿子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