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成林把刚切好的咸菜丝放进碗里，放下菜刀就听院门被人推开了。
绕过一间杂物棚和迎门墙，便看到父亲正弯腰用石头固定门扇，防止它自己关上。
目光扫过经开始腐烂的木质大门，张成林的视线定格在门外绑着四个麻袋的独轮车上。
“爸，麻袋里装的什么？花生吗？”
张成林一边上前帮忙，一边询问道。
“嗯。”张庆军点点头。
把独轮车推进院子里，他才看着张成林继续说道：“成林，拿炒花生去城里卖这事，我觉得不太稳妥，咱们一没有经验，也没见别人这么干过，咱们还是稳妥点拿去供销社卖。”
闻言，张成林并不觉得意外，也没有直接反驳父亲的说法，而是给他算了一笔账。
“爸，带壳的花生在供销社的收购价是三毛五左右一斤，这一车花生按两百斤算的话，只能卖到七十块钱左右。”
“但如果让我炒完拿去城里卖，我敢保证一斤花生绝对能卖到一块钱以上，这两百斤花生最少都能卖两百块钱。”
“花生都赶上肉价了，这能有人买？”
张庆军觉得难以置信。
“爸，你别忘了，花生属于油料，是可以打油的。炒花生那就成副食零嘴了，卖的贵点很正常。”
张成林笑着说道。
“可是……”
张庆军有些犹豫，依然觉得这样不太稳妥。
只是他话还没说完，就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打断了。
“别在那里可是可是了，你就让成林去试试。”
父子两人齐齐闻声看去，随后张庆军就很是无奈地喊了一声“妈”。
张成林则是喊了声“奶奶”。
奶奶何云姝先是慈爱的对张成林点了点头，随后就脸色一变，对着张庆军说道：“实在不行，你就当那些花生是被成林吃了不就好了。”
说完，她就拉着张成林朝堂屋走去。
张庆军看着母亲和大儿子的背影，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。
以母亲对张成林这个大孙子的偏爱，他这个大儿子也完全比不上。
有母亲这句话在，张成林想去城里卖炒花生的事，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。
张成林任由奶奶何云姝把他拉进屋，等再出来的时候，他的手里却多了一个泛黄的纸包。
纸包里有一把花椒，几个八角，十来片香叶，还有一块桂皮。
这都是奶奶当宝贝一样藏着的，一般都是过年时才会拿出来一点做肉菜。
刚刚张成林就是随口问了一句，奶奶就直接全都拿给了他，连他要拿去做什么都没有问。
张成林攥着手里的纸包，心里暖暖的。
炒五香花生需要浸泡入味，肯定是越早开始越好，最好今天能炒完，明天一早他就能去城里卖。
张成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，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，大门也已经被关上了。
他看着还被绑在独轮车上的四麻袋花生，直接上前解开绳子。
用身体稳住独轮车，分别从两边各取了一袋下来。
打开一袋看了眼花生的状况，见花生被处理的很干净，便转而拎着去了锅屋。
给锅里添上水，从奶奶给他的纸包里，按照比例取了些调料分别放进锅里，又放了些盐。
之后才抱起麻袋朝锅里倒花生。
倒完花生，把剩下的花生放到离灶台远一点的地方时，还顺手从屋檐下一串红彤彤的辣椒里拽了几个。
一起放进锅里，就坐下生火开煮。
一套动作下来，张成林都没怎么思考，什么东西该放，什么东西该放多少，就好像存在于他的潜意识和肌肉记忆里一般，根本不需要过脑子。
大火烧开，又小火煮了大概二十分钟，张成林便不再朝灶膛里放柴火了。
起身去找了个木桶过来，连汤带花生一起转移到木桶里，放到一旁浸泡。
等浸泡入味的时候，张成林也没闲着，而是又去煮了下一锅。
接连煮了三锅，直到奶奶给的调料用的差不多了这才停下。
估算着浸泡的时间，张成林就先回房间休息了。
……
何云姝睡醒从房里出来时，就看到院子里满满两木桶一木盆的花生。
鼻间也全都是花生配合着各种调料的香味。
何云姝觉得有些新奇，就走过去多看了两眼。
之前她都是拿这些调料炖肉，还真没试过煮花生。
而就在这时，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，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。
“奶奶，你用什么煮的花生？好香啊！”
何云姝闻声看去，就见小孙女张幼芹和小孙子张成阳已经快步走到自己面前。
张幼芹看着木桶里泡在汤汁里的花生，嘴快地问道：“奶奶，你这花生是怎么煮的？怎么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！”
之前家里吃熟花生，不是直接干炒，就是做饭的时候把花生撒进灶膛下面的草木灰里用余温烤，连清水煮的都没吃到过。
毕竟花生都要用来打油，可没有多余的花生给他们当零嘴。
但不管是哪一种，基本上花生壳都会带点焦黑，偶尔遇到没黑的，那一定是没怎么熟。
哪里像木桶里的花生，每个都干干净净的，而且还入了调料的味，看着就很香。
张成阳也很好奇，看看木桶里诱人的花生，又看看奶奶。
心说，花椒这些东西不都是用来做肉的吗？怎么会突然想到拿来煮花生？
何云姝迎着两人好奇的视线，笑着摆摆手道：“怎么煮的你们可别问我，这是你们大哥煮的。”
“我们大哥煮的？”
听到这个答案，张成阳和张幼芹都很惊讶，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。
张成阳和张幼芹心里在想着什么，何云姝大概也能猜到，也没跟两人卖关子。
“对，就是你们大哥煮的，你们大哥还准备拿去城里卖。”
“拿去城里卖？”
张成阳更加不解，随后便追问道：“这好端端的，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城里卖花生？”
“你们表大爷的大儿子腿摔断了，急着要用钱。”
何云姝没瞒着两人，毕竟都住在一个村，这种事早晚都能听说。
虽然何云姝没有提上门催债的事，但两人都能猜到，不然也不会急着要卖花生了。
本来还想着要尝尝大哥煮的花生呢，结果听着这事，两人瞬间就歇了这个心思。
只不过，鼻间一直萦绕着花生的香气，不能亲口品尝的两人，都忍不住默默想象着花生吃进嘴里的味道。
他们可是清晰的记得，去年过年的时候，村里的小孩拿着城里买来的花生和他们炫耀，他们也没见有这看着好吃。
这么想着，两人更想亲口尝一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