舌头无骨，却能杀人。
文不能言，字字诛心。
江湖就像一座深渊，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，何尝不是深渊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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镖队到了章阳。
日落西山，黄昏给这座城蒙上了金黄纱衣。
酒肆、茶摊、大街小巷……人们来来往往，烟火气被城墙聚拢起来。
老管家做主给放了三天假，伙计们领了赏钱就相约着出去玩乐。
镖师们约着温良出去放松放松，被他婉拒下来。温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，漫无目的。
抬头瞧见一家酒肆，就进去想要小饮几杯。
掌柜是个老实巴交的老人，很瘦，很爱聊。
温良一边喝酒一边听他说着些家长里短，老人姓王，酒客们都喜欢称呼他老王头。在得知温良是一位镖师后，老人便与他说起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。
“我家那小子，专爱舞刀弄枪，我劝他学门手艺将来也好养家糊口，那兔崽子哪里听得进去？说得多了就跟我吵，那次我说了重话，那娃挂不住面子，置气与我说出去闯荡，不混出个名声来就不回家。哎———整整五年了。”
老人觉得不是滋味，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。
在酒肆里帮忙的年轻人是老人的侄子，很实诚的一个小伙子。
天越来越黑，老人呆呆的望着门外。
酒肆外趴着一只老黄狗。
章阳城将军府。老管家将书信呈上后就站在厅案前静侯，苏将军将信纸拆开，一页页看着。
“大哥是怀疑张家与陇上屯军有联系？”苏将军放下信纸，思索起来。
近年来边境关系愈发紧张。皇室从禹州割出陇上地界屯军，与地方军成犄角之势以便拱卫京师，但更多的是为了制衡地方。领军统领的官职虽小权力却极大。
“屯军统领是张家留在京城的旁系一脉？”苏将军朝管家看过去。
“回二爷，正是。”老管家说着，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，递交给将军：“二爷，名单上这些马匪流寇后面都有陇上军的影子，甚至是被一手扶植起来的。二爷早做打算。”
苏将军看着名单，脸色阴晴不定。
“二叔！黎叔！”一个年轻士兵从外面闯进来，看到老管家直接一个熊抱。
老人捶了捶士兵的肩膀，比了个大拇指：“少爷，结实。”
“那是，我在营中……二叔你瞪我干嘛？”士兵不满地嘟囔一嘴，又赶紧做了个讨饶的姿势。
“你来做什么？”苏将军板着脸，不苟言笑。
“回家啊，”士兵嬉皮笑脸道：“难得黎叔来一趟，顺带着把我捎回去的了。”
本以为会被骂个狗血淋头，不成想将军痛快的答应了。
士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生怕二叔反悔：“军中无戏言啊，我这就回去收拾！”
说着一溜烟往外跑，还不忘嚎叫两声。
苏将军揉了揉眉心，与老管家说道：“陇上军的事交给我。”
又聊了些家常，老管家起身离开。刚出府门就被躲在一旁的士兵拦下，老人便陪着少爷逛街。
老人捏着山羊胡与少爷讲述一路上的见闻，苏绵听得入神。
“黎叔，我去跟温镖头提拜师咋样？”
“这要老爷首肯。”老人一针见血。
苏绵当时表示要先斩后奏。
“呵呵，少爷资质绝佳，拜师还不是轻而易举。”老人一脸耿直地附和道。
苏绵很江湖气地抱拳：“黎叔慧眼独具。佩服！”
“哈哈，谬赞，谬赞。”老人笑得合不拢嘴。
一老一少在相互恭维中走出一段路。
抬头看前面一家怡红院，小的扯着老的，老的半推半就。
两天后，一辆牛车停在将军府门口。车上风风扑扑的两个人。
谢鹞把草帽往后挡了挡，看着将军府的大门他拉了拉唐鸢的衣袖，小声问他：“唐鸢，这好像是个大官，别到时候把咱俩赶出来。”
唐鸢看了眼牌匾，建威将军府。
“放心吧。”唐鸢跳下牛车，与守门的士卒讲道：“烦劳通报一声，苏将军好友来访。”
士卒上下打量着唐鸢，一张脸白的有些渗人，蓬头垢面，打扮寒酸。
“稍后，容我通报。”
士卒转身进府，片刻后带着两名仆役出来，指着唐鸢喝道：“叉出去。”
不等他们近前，唐鸢跳下台阶，拉起牛车扯呼。
停在街角，还能瞄到将军府的大门。
谢鹞病怏怏地躺在车板上，泄气道：“咱们现在怎么办？”
唐鸢叫他原地等着，自己飞身跳上屋檐，几个纵跃落入将军府中。
书房里，苏将军正拿着兵书看的津津有味，就听外面一阵哗然吵闹，隐约有捉贼声喊。
正要出去查看，不料一个乞丐闯进来，朝着自己喊了一声苏老哥。
这时家丁护卫一窝蜂进来，将乞丐团团围住。
苏将军听对方声音有几分耳熟，却对他没有印象。
就听乞丐说了一句小子景初啊。
闻言，将军挥手驱散了护卫。他指了指唐鸢的面容，疑惑道：“景初老弟，你这脸？”
唐鸢笑笑：“掩人耳目。”
见唐鸢不愿不多说，将军就不再多问，邀对方坐下，笑着问怎么想起来老哥这了。
“穷途末路，来老哥这讨口饭吃。不介意多两张嘴吧？”唐鸢解释说外面还有个小屁孩是和他一起的。
牛车被下人拉去后院，谢鹞怯生生的跟在管事后面。
将军从醉香楼订下一桌酒宴给唐鸢接风洗尘。
雅间内，谢鹞见到唐鸢动筷这才吃起来，起初还假装斯文，后面直接狼吞虎咽。
将军询问唐鸢今后有什么打算。
唐鸢笑呵呵道：“看家护院也好，捉贼破案也罢，能生活就行。”
苏将军说他本意是想让唐鸢进军伍，以他这身武艺，在军营呆两年拿个伍长当当没问题。
唐鸢摆摆手，谢绝了将军的美意：“老哥，你看我这一身散漫气，哈，受不了那份管教。”
将军思索片刻，心里有了注意，他问唐鸢愿不愿意去平城。
唐鸢表示愿闻其详。
“平城苏家老弟应该有所耳闻，”将军顿了顿，见唐鸢神色如常，也就不卖关子：“苏家是我本家，世代商贾，少不了请江湖门客保家护院。老弟身手我是知道的，修书一封带给兄长，定然不会亏待。”
唐鸢心里盘算一二也就答应下来。
两日后，镖队继续南下。
队伍里多了四个人，一个是少东家苏绵，一个是镖头收的徒弟，另外两个是临时雇来的帮工。车队后面尾随着一辆牛车，两个名义上的帮工坐在车上。
唐鸢看着没心没肺的谢鹞，别说，这小子收拾干净还不赖。
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郭，唐鸢呵呵一笑，慢慢闭上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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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动土山上，左右无人。
唐鸢发疯般出拳，夜深人静，无人理会。
“我把自己当作异类，抬手把自己打碎，把自己拼成东风，独独不往西吹。”
“再把自己拖上野马，与世界相背。”
那时唐鸢举杯邀月喃喃自语，月亮躲到云后，他反手将酒盏摔碎。
癫狂不已，大笑不止。
“千万人朝南我朝北，哪有大火，我朝哪飞。”